“燕歌,你本不该……”
“莫要多言,你来行刑。”
卫行歌又低下头,跟着卫燕歌往偏院去了,他几次回头看向院门,反倒更像是将要挨打之人。
“刀锋所向,黑水白山”又被仔细看了一遍,随后被珍而重之地放在一旁。
自己解了外袍趴在凳上,卫燕歌深吸一口气。
第一下刑杖重重打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心思却去往了他处。
“阿姊,您许过很多人,说要用亲手砍下的蛮族人头祭奠他们,可您已不宜亲上战场,就让兔窝儿替您去吧。”
皮肉之痛,卫燕歌恍若未闻,她抬眼看向比自己眸色浅淡几分的天。
“那些徘徊在阴山内外不肯离去的冤魂,尔等可能听见?卫二郎许了你们的事,已竭尽其所能,数千日夜间她被一颗杀心侵扰折磨。”
一杖又一杖,卫燕歌咬紧了牙关,只有心中之言在反复默念。
“卫二郎至今杀不够的蛮族,从此后有我卫燕歌替之,若未够数,乃是我力有不逮,与人无尤,尔等若要怨怪,自找我来。”
后悔 “定远公好福气,养一个无父无母……
卫燕歌挨足了五十杖,自己一步一步走回了院子里。
卫清歌已端着药在等她。
小丫头生了气,卫燕歌也不在意,嘴唇都白了,说话时还如无事一般。
“早早给元帅将药吃了,我今日惹她动了气,恐会扰她安眠。”
“说是不让家主生气,最让她生气的就是你,好好的将军竟不肯再当,我若是家主,才不肯给你送药,直接刀鞘抽你屁股。”
双手往前抱住枕头,让卫清歌为自己上药,卫燕歌说:“若是家主能不气,我宁肯她用刀鞘抽我。”
她面色上久经风吹日晒,不显本色,看着只比旁人稍白些,解开衣裤,能见一片血红盘踞在原本比羊脂还冷白几分的腰臀上。
卫清歌气闷闷地抹药,又见卫燕歌身后纵横交叠的疤,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汤药里有安神之物,不多时,卫燕歌就睡了过去。
入夜,卫清歌要给她换药,她都没醒,小姑娘要摇头叹气,刚给她将被子掀开,却被人接了手。
“我来就好,你先去歇了。”
“家主,你也病着呢。”嘴里这么说,小姑娘还是甩甩手走了,“我在外面等你,今日得看着你吃药。”
穿着件青色衣袍的女子头发散着,衣袖挽起,先是擦去了卫燕歌身上的陈药,又取了新的药膏一点点抹上去。
她垂着头,长发似水一般从肩头流下。
爬树、打架、斗鸡走马,昔年的卫二郎唯有一头长发随了自己的娘亲,从前无心打理,总是齐肩一刀削了去,也是到了这三四年间有了沐浴的闲暇,这头长发才又留了下来。
手上都是药膏,也不能撩起自己的头发,甩头发又怕惊到了卫燕歌,卫蔷就这般给她把药上完了。
她心下自觉有两分慈母意味,想完又笑了起来。
“看着长大了,还是这么傻,我这病与我杀人有何关系?又与那些鬼怪有何关系?那些道士说我亡魂缠身,可那些人活着也没见赢了我,怎么死了还能更厉害起来?要真如此,人岂不是生不如死?至于那些死在蛮族之手的百姓,他们见如今局面,天天在菩萨身边求我长命百岁还来不及,怎么能敢扰得我不得歇息?”
卫蔷如何不懂卫燕歌的心意,为了她的失眠之症,卫燕歌问尽了僧道神婆。
但凡有法,莫不行之。
本是个天生地养信刀不信命的姑娘,为了自己的病遇佛拜佛,遇道问道。
趴在床上的卫燕歌闭着眼,看着比白日要小一些。
卫蔷想点点她的鼻子,还是怕吵醒她,最后又说了一句“兔窝儿小傻子”,才擦了手端着药离开了。
站在门外,看着一弯新月高悬,月光黯淡反倒显出了群星明亮。
卫蔷想叹气,却又笑了。
“我呀,就不该写什么白山黑水,就该给燕歌一脚,让她赶紧将那什么杜少卿给我折了,狠狠折!”
漫天星光下,定远公很后悔。
卫燕歌仿佛是铁打的身子,睡了一夜,第二日仿佛无事人一般还去后宅上课。
裴道真依照之前与卫蔷议定的那般行事,跟保宁县公府上亲近起来,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陆蔚又送了几车财物到定远公府上说是节礼,正好卫蔷担忧卫燕歌伤势,就让大厨娘烂炖两个蹄髈。
定远公还是第一次点如此费柴之菜,大厨娘简直欣喜若狂,使出全套本事做了两大只蹄髈,真真做到骨酥肉烂,切碎了夹在胡饼中,令人唇齿留香。
卫燕歌吃了两日蹄髈,第三日就是端午节前一日,圣人召定远公和承影将军入神都苑饮宴。
给两人收拾整齐,崔瑶也担心卫燕歌的伤,连声嘱咐:“少喝酒,最好是不喝。”
卫蔷在一旁说:“我自会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