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的胸中有两把刀,一把活人刀,一把杀人刀,我用我这条命封住杀人刀,未来十年,你不能动杀戮之念,不能南下,不能主动挑起战火,你要为北疆已经饱受悲苦的百姓活十年,你要为我所要的人间活十年……我知道我这是在逼你,我逼着你与你自己的仇人虚与委蛇,我逼着暂且忘了卫家的血海深仇。
“可是,阿蔷,北疆所需要的,是‘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我不要你当乱世奇兵一般的枭雄,凭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杀念复仇,最后却只在人间留了一个故事。
“你是我对这人间最后的念想,你要长长久久地走下去,用你的手,用我告诉你的东西去彻底改变这世间。”
十年……她已经快当了十年的镇国定远公了,披着一副忠君爱国的皮囊,暗地里做着与天下为敌的事。
“予歌,我入东都那日,遇到了一个跟我一样胸中有杀人刀的人,我偶遇他两次,两次想要杀了他,都被他逃走了,如果当年在长安,你遇到的是他,你也会封住他的刀么?你不会,你会想杀了他,我也想杀了他,可十年前的我不会。”
天下大乱与她有什么关系?千辛万苦回到洛阳的皇帝就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太子的人射死,皇帝失命,太子失义,上阳宫里的皇亲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她的心无数次鼓噪着这般的结局,她想看江山崩裂,天下逐鹿,她想听着天下人悲哭嚎啕他们失去的定远军。
是谁杀死了她的父兄,是谁逼死了她的阿娘?她想不通的因果她不必去想,当这世间的人们足够痛苦,他们自然会在死的影去找寻答案。
可这一切都被一封绝笔信改变了。
顾予歌死了,她的绝笔信被林家赶在她冲入洛阳之前送进了她的手中。
抬起右手,卫蔷依稀看见了上面的疤。
于是脸上的笑又灿烂了两分。
丝毫也不像那开朗疏阔不拘小节的定远公。
更像一把……被封住太久的刀,这把刀是她的影子。
不出卫蔷所料,第二日用过午食,宫中就来人请定远公入宫。
卫蔷心里知道,就因为她前一日去赴了于崇的宴。
他们大梁的这个圣人啊,心胸狭隘、锱铢必较,绝不肯让自己手里的刀与世家有丝毫亲近,真是从没让她算错过。
卫蔷整了整身上的国公锦袍,跟着天使去往紫微宫。
这一个月来,圣人的身子一时说好了,一时说又倒了,太医院的汤药大煮活人一般地送了进去,也不知道是治好了还是治坏了,圣人上次见人还是十日前招了尚书令和陈相公。
圣人的寝宫前朝唤作“贞观殿”,到如今已改名叫“大德殿”,卫蔷刚走进去,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
有内官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卫蔷就听见了圣人的声音。
“阿臻来了?快些进来。”
圣人穿了件绣龙便袍,斜坐在榻上,榻上还散着几本奏章。
卫蔷走进去,榻前已经摆好了一把胡凳。
“前几日听闻你为了丰州兴建边市一事,与尚书令在明堂上争执起来,朕便一直想找你来聊几句,可惜身子不争气,起了一夜的北风,我就只能躺在床上。”
“是微臣行事不谨,惊扰了陛下,陛下乃万乘之躯,关乎国本,还望陛下以康健为重。”
听定远公如此说,赵启恩笑了:“阿臻,你是一心急朕之所想,哪里能算得上是惊扰?只是……”
不知何时,大殿内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赵启恩扶住案几,慢慢坐了起来。
“阿臻,若是那些世家子弟都去了北疆,难道不会发现丰州边市只是你之一局么?”
“回圣人,臣已有了打算,蛮族内讧之事没有两三年怕是没有结果,先引了世家人力物力去了丰州,待边市建起来,暂且以蛮族之名压得他们不敢妄动,若是蛮族衰微,微臣便找一群流落北疆的乌护人假扮乌护商队,让世家以为通商之事为真,待世家商队离了丰州,我再让人假扮蛮族将之劫掠,若是世家给予了定远军护卫之资,那沿途之事自然由定远军决断……也许一支商队一去两三年……”
赵启恩听懂了。
他居高临下看着低着头的定远公。
他想要世家人财两失,卫臻想要的就是世家投诸于北疆的钱财,她要边市,也要世家打算用以通商的财货。
“你真想如此,就不该让世家子弟前去,若他们发现了端倪……”
“圣人,北疆荒僻,尤其丰州,不瞒圣人,微臣如此行事也有几分私心,北疆官制不全,无论才学家世,皆无可为官之人,臣只能以五吏充一官,胜州丰州两地如今连官署都建不起来,臣打算诓骗一批世家子去了北疆,只管让他们去麟州云州等地,再从这几州抽调人手去往胜州丰州,此实在是无奈之法。”
圣人大概是被说服了。
他咳了两声,端起茶盏喝了两口,仿佛随口道:
“阿臻,北疆女子为官吏之人,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