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前,火光将老周头脸上的沟壑照得分明,那些皱纹里嵌着未擦净的泥灰。
陆琦往火里添了根粗柴,火星“噼啪”溅起。
老周头刚才的举动让他有些意外。
这老汉从进林子就没停过念叨危险,可真到了扎营时,却主动承担起了守夜的责任,倒也还算有几分担当。
“陆总。”
老周头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您是不是瞧不上我?”
他没抬头,眼睛盯着跳动的火苗,“今儿个在岔路口,我那怂样……”
陆琦没接话,只是把水壶递了过去。老周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着,像是把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吞了下去。
“我知道您胆大。”
他抹了把嘴,苦笑一声。
“可我这把老骨头不值钱,家里那几口人……”
他突然停住话头,用粗糙的手掌搓了搓脸。
“老婆子前年中风瘫床上了,儿子打山核桃摔断了腿,到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儿媳妇身子弱,俩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顿顿得见着粮食……”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不是怕死。”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深深的无奈。
“我是不敢死!我要是折在这林子里,谁给我儿子抓药?谁给孙子换细粮?”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硬邦邦的玉米饼。
“您瞧,这是我临出门前老婆子给塞的,说怕我路上饿……”
陆琦盯着那玉米饼上细密的裂纹,突然想起自己穿越前看过的纪录片。
那些在底层挣扎的人,手里攥着的从来不是梦想,而是活下去的凭证。
他之前觉得老周头贪财又怕死,此刻算是明白了过来。
那两千块钱的酬劳在老汉眼里,分明是一家老小的活命钱。
“老周头。”
他难得放柔了语气,“没人笑话你,活着,比啥都强。”
老周头愣了愣,像是没听懂这话,半晌才嘿嘿笑了两声,把玉米饼重新包好塞回怀里。
就在这时,一直趴在陆琦脚边的大壮突然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比白天在岔路口时更急更躁。
它猛地站起身,前爪刨着地面,尾巴夹得紧紧的,眼睛死死盯着营地外的黑暗。
“怎么了?”
老周头立刻抓起猎枪,枪口转向大壮盯着的方向。
陆琦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能感觉到空气里的潮气似乎突然加重了,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膻味,比白天那熊粪的气味更浓郁、更具压迫感。
“有危险!”
他提醒了一句,同时抄起脚边的双筒猎枪。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帐篷里正在睡觉的工人们,几个林场工人睡眼惺忪地钻了出来。
“拿家伙!”
陆琦低吼一声,目光扫过黑暗中的树林。
工人们这才察觉到不对劲,慌忙去摸放在帐篷边的护具和武器,帆布手套戴得歪歪扭扭,有人甚至把安全帽扣反了。
老周头的呼吸变得粗重,他凑到陆琦身边,猎枪微微发抖。
“陆总,这……这动静不对啊……”
话音未落,远处的树林里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是碗口粗的树枝被生生掰断。
众人皆是一凛,握着武器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有人甚至往后退了半步。
陆琦却异常冷静。
他将猎枪横在胸前,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另一只手按住大壮的脑袋让它别叫。
“听我说。”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镇定人心的力量。
“别慌,听我指挥。”
火光映在他脸上,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扫过黑暗中的每一片阴影。
突然,黑暗中出现了两点幽绿的光。
那光起初很小,像远处的磷火,可随着“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越来越近,那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那是一头熊瞎子!
一头体型庞大到超出所有人想象的熊瞎子!
它站在火光边缘的阴影里,身体像座小山,棕黑色的毛发在微光下泛着油光,胸前那道月牙形的白毛被口水濡湿,黏成一绺一绺的。
它的脑袋有笆斗大,鼻子像块湿润的黑炭,正一下下翕动着,嗅着营地里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