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送走杨奶奶和张媒婆后,琳琅去看蒋玉菡,指点他练了一回字,并没有问张媒婆来做什么,蒋玉菡因未打探清楚,便半点没吐露,只听琳琅道:“等用了晌午饭,咱们就回去,先把铺盖行囊收拾起来!”
蒋玉菡沉吟道:“姐姐先回去罢,我多留两日,横竖一个月假,倒是这里自在些。”
琳琅一听,觉得总比他搀和进京城是非里头好,便应了。她却不知蒋玉菡想多知道些村里景况并杨海的品行为人,兼之不愿回去屈意承欢,纵是放假,那些王孙公子诸如冯紫英陈也俊之辈常叫他一同吃酒玩乐,他不想去,故决定多住一段时日。
抽身出来收拾东西,琳琅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咱们的菜地在哪里?我去看看。”
赵云家的忙道:“外头雪化了,地上湿得很,一步带起一串泥巴,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何苦亲自走一趟,倒把那精致的绣花鞋沾脏了。”
琳琅笑道:“好容易来一遭儿,我想瞧瞧咱们菜地里有什么新鲜菜蔬,带些回去府里好叫老太太太太姑娘们尝尝,是个野趣儿,总比别的强些。”
赵云家的抚掌笑道:“姑娘想得周全,只是才开春,新鲜的菜蔬却不多呢!满打满算,地窖里种了一点子蒜黄,咱们这里四面环山挡着寒风,地里韭菜倒没被雪冻着,还有小白菜长得很好,山上地里长了好些鲜嫩的野荠菜,家里还有豇豆干子、萝卜条子、葫芦干、蘑菇干、茄子干、南瓜干等等,原是冬日吃的,许多都干干净净地收着。”
琳琅素知贾府诸人喜好,便道:“这就够了。蒜黄、韭菜拣头一茬新鲜的割,小白菜和野荠菜挖两篓子,收拾干净了,若有别的野菜,也弄些,各样干菜分别用布口袋装好,等我们走时装车带上。”
又笑道:“也不叫他们白忙活,一会子拿几百钱分给他们打酒吃去!”
赵云家的笑道:“都是咱们自家种的,哪里还劳姑娘破费?”
琳琅笑而不语,进屋拿了三百钱出来给她。
赵云家的出去唤来长工家的村妇,想一想,又多找了几个村里闲着交好的村妇,说明琳琅的意思,诸人素日原没什么进项,如今一听不过忙活一会子就能分几十个钱,自是喜出望外,不过半个时辰,就将割下的蒜黄韭菜和挖好的野荠菜、小白菜分别择干净用草绳捆好整齐地码在竹篓里,一样两篓,又摘了一篓枸杞芽、一篓苣荬菜,各样干菜分别用小布口袋装了。
可巧途中碰到张媒婆从安家出来,问明缘故后,便对赵云家的道:“咱们想着京城里的好东西,他们倒想着咱们的野菜,真真有趣。我们家枣树上是冬枣儿,结了许多,比别家晚些,我给你打一些下来用篓子装了,也是一点子心意。”
赵云家的果然拣那皮薄肉厚个大核小的枣子装了两篓,回去跟琳琅一说,琳琅知道乡下人淳朴,张媒婆是回那点心的东西,便笑道:“费心了,回头替我多谢几句!”
早早用过午饭,嘱咐了蒋玉菡一番,琳琅方坐着来时的马车回去。因菜蔬太多,赵云便叫一个长工驾了骡车送进城,先回了家放下铺盖行囊,重新换了衣裳,卸去金环,只拿着随身包袱和家常做的针线坐车径自到了荣国府后门。
老赵来过几趟也还罢了,独那长工觉得雕梁画栋,满眼锦绣华彩,暗暗咋舌不已。
琳琅下了车,早有看门的婆子见了,赶上来问好,笑道:“姑娘回来得倒早,这是什么?”
琳琅笑道:“家去一趟,带了一点子山野东西回来孝敬老太太、太太、姑娘们,倒有些多,妈妈叫人帮我拿进去。”
那婆子忙答应了一声,果然叫了几个婆子过来。
琳琅谢了几声,回头封了一百钱给那长工,对老赵道:“赵叔,留他住一晚,明儿再回去,回去时给我兄弟捎带些东西,我在家里都收拾好了让赵婶看着呢。”
老赵应了一声,看着琳琅进去,才与长工驾车回去。
琳琅叫婆子将东西放在耳房里,拿了三百钱给她们,待去给黛玉林朗请安时,却见屋里只紫鹃一人守着,在窗下做针线,见她回来,起身放下针线,笑道:“我道姐姐明儿回来呢!姑娘和大爷都在老太太屋里。”
琳琅放下包袱,转身问道:“屋里怎么就你一个人?”
紫鹃道:“一群人聒噪得慌,不是掷骰子就是打牌,嗑了一地瓜子皮,偏姑娘爱洁净,横竖姑娘和大爷现今都在老太太屋里,雪雁几个跟着,不用她们服侍,我便叫她们都出去顽了,省得在屋里跟孙猴子大闹天宫似的,弄得屋子味儿也不好闻。”
琳琅抿嘴一笑,对紫鹃的细致更多几分赞赏。
在这荣国府里若说谁对黛玉最尽心,除了紫鹃别无他人。黛玉为人可爱,紫鹃满心里只有一个黛玉,想黛玉之所想,急黛玉之所急,连雪雁都倒退了一射之地。
紫鹃去耳房看了,回来拈着两个大枣用手帕擦擦吃,笑道:“好甜枣儿!姐姐哪里弄来那么些东西?真真鲜嫩欲滴。姐姐快去回了老太太、太太,晚上就吃这个,岂不新鲜?”唤了两个坐在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