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贺突然开窍了。
我想起来了,这一句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1。
李贺全神贯注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仿佛完全沉浸于他那字斟句酌的苦吟。
突然,李贺朗声道: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开!
这名诗人气质拉满的青年突然提气喝道。
与之相对的,是那些高高举起的盾牌之间,忽然裂开一道缝隙,无孔不入的圣光便如流水般倾泻而下,照在那些无首民身上。
被李好问无限放大的圣光,又被李贺引导。
照耀,净化无首民们纷纷恢复为人的形象,重获人的尊严,但却永久地失去生命。
很快冲在最前面,也最是悍不畏死的那些无首民纷纷倒地打滚,随即化为一具具尸首,颈间喷溅着鲜血。
而其他人目睹这一切,似乎都被唤起了某种痛苦的回忆,他们纷纷退开,不再向敦煌城发动冲击,但是依然手持着盾牌与巨斧,茫然而立,不知该向何处去。
就在这时,秋宇等人去而复返。行动最快的秋宇一个箭步冲上城头,低头看向脚下,同时忙不迭地问:怎么样了?
只见城门下,乱七八糟的刀斧之类丢了一地,数十具无头尸首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正中横着一枚无人再管的
其余无首民显然是被刚才的清醒吓怕了,纷纷退开,原本声势浩大的进攻暂时是停住了。
李好问来不及向秋宇解释,只是说:暂时控制住了。城里的情况怎么样?
叶小楼这时候才奔到城墙上方,闻言得意洋洋地道:不过区区几十个无首民,能难得了爷爷我吗?
秋宇脸色略显尴尬,却真的点了点头,道:主要是叶参军的功劳。
原来,城内那些无首民,多半是平民、行商、士兵而叶小楼出身不良帅,成天在西市那种地方擒拿惩戒小偷小摸和恶少年,近身小巧夺人兵器的招数使得炉火纯青,无论是秋宇的飞剑还是张淮深的长刀,都不如叶小楼好使。
因此他们只要找到挥舞刀斧盾牌出现的无首民,就能迅速卸了兵器,然后让周围的人将其捆住,效率极高。
听见秋宇也赞他,叶小楼得意地仰天长笑:哈哈哈,这无首民围城,算是解决了吧?
张义潮见到城下的情形,又听儿子禀报说城中的乱象已肃清,顿时也放下心头大石,拈着胡子,准备与李好问来两句官场互吹。
李好问却皱着眉头,道:最令我想不通的,是这些无首民为什么突然全都聚拢到敦煌城下,并且凶性大发,还试图将那些无辜的普通人也都变作和他们一样。
张义潮闻言,眼中闪着复杂的光,口中却斩钉截铁地道:他们已不是人类,自然已是毫无人性
李好问还待说什么,忽然他张着口,站在那里,竟然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秋宇和叶小楼发现了李好问的异状,连忙抢上前,顺着叶小楼所指的方向看去。
天边的黑云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一阵狂风刮过,正随风慢慢散开。
然而远处传来一声愤怒的巨吼,随即在莫高窟所在的山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那是一个做远古装束的男子,以兽皮围腰,左手举盾,右手持斧,高举过顶。
最要命的是,他没有头。
他的双眼生在胸前,怒吼着的巨口开在腹部。
原本还趾高气扬得意洋洋的叶小楼,此刻也忍不住牙齿颤抖,发出一声令人难以听清的疑问:这这是什什么?
是刑天。
李好问对此毫无疑问。
而城下那些已经抛下手中武器,眼看就要缴械的无首民,全都站起身,发出嗬嗬的叫声,胸腔上射出凶悍的眼光,望向大漠中如孤舟一般的敦煌城。
莫高窟前, 洪辩师父闭目合什而坐,就像是平日里打坐参禅一般,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然而其余坐在洪辩身后的人, 就算是想要静心参禅,也都无法按捺住心中的慌乱和恐惧。
实在是忍不住了, 悟真吞了一口口涎, 悄悄靠近师父,小声问:刚才那个没什么礼貌的年轻官儿真的能护住敦煌, 护得住敦煌那么多人吗?师父真的那么相信他吗?
刚才见到那群黑压压的无首民聚在敦煌城门外似乎要攻城,莫高窟前人人看得胆战心惊。他们多半有些亲友在敦煌城中,又或是家在城中的。然而看着那副可怕的情景,愣是没有一个人胆敢回城,再说就算是回城也来不及,只能将虚无缥缈的希望交给远在城中的陌生人。
洪辩听见了, 轻轻一哂。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悟真休要如此说他。你看他身上那件官袍, 说实在的, 老和尚刚才那般唐突怠慢, 他都没生气, 已经算是极有涵养的官员了。
想到刚才的情形,洪辩忍不住嘴角向上微弯。
看那年轻人的激动神情,分明是早已知道了, 此地的洞窟与经卷将能传扬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