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起刀落,在尖刀扎下的瞬间人们似乎能听到酥壳碎裂的声音,能听到带着香气的汁水从切口处流下的声音。
不过须臾之间,整块排骨已经被沈何夕拆成了一条条的肋骨,骨上带肉,二分肥八分瘦,从切口处看到的排骨非常清楚的被分成了四层,最外是带了焦香和果香的调料,然后酥脆甜香的外壳,接着是蕴藏了汁水的肥嫩部分,内层是依附在骨头上无论是口感还是嫩滑程度都恰到好处的瘦肉。
每一口都是多重的口感和异样的满足。
每一口都是果香肉香焦香掺杂在一起的味蕾革命。
在座的赴宴者只有泰勒夫人一个人是基督徒。
但是在那个牙齿咬破酥壳,肉汁进入口腔的瞬间。
他们都想感谢上帝。
☆、白粥
看着客人们的表情,沈何夕摘了手套,脸上带着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微笑。
有一双会做菜的手,还是挺容易有成就感的……
前提是……什么叫说好的下个礼拜还来?谁跟你说好了?
周一的清晨,薄雾还笼罩着这个城市的一角,斗森路38号的住客们已经迫不及待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完全没有昔日自己对周一工作/上课的怨念。
因为,前一天晚上,他们整晚都被来自东方的神秘香气折磨着。
有从未闻到的酸香,有各种各样的肉香,还有更多完全超出了他们想象力的奇妙香气一直包裹着他们,让他们辗转难眠、食不知味、饥肠辘辘。
哦,上帝,这真是一场甜蜜的折磨。
现在他们只想快点弄一点东西放到自己的胃里,然后催眠自己这就是昨晚各种各样的美味。
罪魁祸首的沈何夕完全不知道自己让整楼的人都难以入睡。
刚刚跑步回来的她,正哼着歌盛着白粥,厨房外的餐桌上摆着前一天的卤猪脚的猪脚冻还有一碟子红豆包。
今天她要去学校复核资料,如果有时间再想办法咨询一下周围的私立医院……
“咚咚”从门口传来了弱弱的敲门声。
沈何夕摘掉手套,走到门前对着镜子看了一下自己的仪表,这才从猫眼往外看去。
一个似乎有点眼熟的圆脸小姑娘正一脸忐忑地站在她的门前。
“昨天我来过,楼下的太太昨天也见过我!”女孩儿抬高了一点音量,用非常标准的中文普通话说道。
沈何夕打开门,看着这位“同胞”由欣喜再次变为忐忑。
“那个……前天早上我路过,然后……那个……很香……所以……啊,那个猪蹄太好吃了!”说到猪蹄,女孩儿整张脸似乎都亮了起来。
沈何夕只用了001秒就从女孩儿的脸上看到了明晃晃的“吃货”二字。
“哦,你好。我还记得你。”啃猪脚啃得又快又干净……
听到了熟悉的乡音,又知道对方还认识自己,田婉孜瞬间兴奋了起来:“你好,我叫田婉孜,今年二十,来自大陆京城,你也是大陆人吧?普通话好溜的。这是我一点巧克力饼干,味道很好的,我来腐国两年了,你呢?”
能在异国看见同胞,沈何夕也很高兴,当然,如果不是空着肚子站在自己家的门口,她会更高兴。
“我煮了点粥,一起尝尝吧。”瘦削的女孩儿让开门口,让这位不速之客进来。
田婉孜还想滔滔不绝地接着说下去,但是她的身体在听到“粥”这个字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受她的控制了。
白粥,皮冻,红豆包。
为了要招待这位客人,沈何夕又炒了一盘圆葱鸡蛋。
端着盘子走到餐桌前,她看见胖乎乎的姑娘正捧着饭碗在哭。
人总是这么奇怪,再稀有的美味,也不过能够换得他们一时的痴狂,最平淡的家常却往往是他们一世牵挂的愁肠。
人这一辈子有多少痴狂能挥洒?
又有多少乡愁能抛却?
前一天浓香入骨的卤猪蹄只是让田婉孜一夜念念不忘,今天的一碗白粥,还没下肚就已经让她变成了泪人。
“我要回家!55555555我要喝稀饭配豆腐乳!我要吃西葫芦鸡蛋饼!我要吃炸茄盒!我要吃炸酱面!我要吃炒肝儿!我不要吃炸鸡和薯条了5555555表姐骗人,外国一点都不好,我要回家……”
人们形容思念,常常用牵肠挂肚,看见眼前这姑娘一边嚎哭一边报菜名的样子,沈何夕算是理解了这个词的深层含义。
味觉,作为人类记忆力最持久的感官之一,正是相思之本,牵挂之系。
1997年的腐国无论是物质条件还是精神条件都领先国内许多,所谓民主自由之风气,所谓科技发达之繁盛,也许,对于中国人来说,还不如一碗白粥。
乡愁由此而起,瞬间压倒了一切对精神和物质的憧憬。
沈何夕看着面前嚎啕的女孩儿,没有上前劝慰,她想起了数着饺子入睡的自己。
思念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