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烧成残片的照片中,有一张赫赫然的,就是他所崇拜的,信奉的那位大华商会的副会长,刘华强跟高从文数钱时的照片。
还有好多,全是移民圈里那帮有头有脸的人物们。
他们聚会时会穿精致的高订西服,手腕上名表华贵,聊天时彬彬有礼。
可在照片里,有他们跟高从文清理鳄鱼皮的,数穿山甲的,还有他们一起剥老虎皮的。
脸还是那张脸,可又跟小民所见的,他们的名流形象完全不一样。
因为还涉及到周密调查,这些情况目前属于绝对保密,是不能向外公布的,给顾民看,是为了让他作为证人来确认这些人的身份。
等小民看完,王剑锋就让专案组的人把证据全部带走了。
转眼,一顿饭也吃罢了。
此时天色已暮,夕阳坠海,远处一只孤雁,正在酒红色的天际翱翔。
它划过海面,又冲破云层,在天际尽情的飞翔着。
而刘马克开着他的红色跑车,也在此刻驶离。
那辆艳红色的超跑,如离弦的箭一般,速度比翱翔的海雁还快。
朝着滨海大道的方向,它以200码的速度狂奔。
顾谨带着儿子出了包厢,此时站在走廊上,声音极为柔和,缓缓的。
他说:“知道他们走私出去的是什么吗,国宝扬子鳄,东北虎的虎骨,穿山甲,那都是濒临灭绝的珍惜动物,刚才那辆跑车,你很羡慕,很想开吧,可它也许是用无数条扬子鳄换来的。顾民,爸爸知道你读了很多书,是个优秀的专业型人材,你也想要赚很多钱,来证明你的优秀,来回报父母。但钱和优秀,精英不是一回事,也许爸爸永远实现不了乌托邦,可绝不允许任何人拿着绿卡,却贩卖本国的珍惜动物去赚钱,更不承认他们是精英。”
顾民说:“爸爸,他们拥有绿卡,他们呆在国外,他们骂公安叫猪,但公安拿他们没办法。”
在如今这个时代,钱成了衡量成功的唯一标准。
而有钱就有绿卡,绿卡好比免死金牌,叫那帮人在片国土上杀人放火,却又不怕法律制裁。
夕阳在顾谨身上镀了一层华光,三个儿子,也就顾民才有他爸年青时的神彩。
而当他变得成熟,眼神中有光,有从容和睿智时,这青涩的儿子,都不及他更有男人魅力。
他问:“你觉得一个拥有960万平方公里国土,拥有14亿人口的国家,会允许几个走私犯一直侵害国家利益吗?”
顾民下意识摇头:“应该不会。”
“这就是为什么国家要派专案组。而像刘华强那样的人,早晚要被逮捕,他们最近就准备要回国吧,是政府邀请的吧,可你认为他们来了以后,还走得掉吗?”
顾谨说完,指指红色跑车离开的方向,又问:“当那帮精英来钱的路子被砍断,他们的儿子还能开得起跑车,喝得起洋酒吗,他们还能继续逍遥吗,他们,还值得你去迷恋,去崇拜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因为国家出了重拳,当走私分子们回国,专案组会一网子捞了他们。
而当顾民知道刘马克那辆鲜红的超跑,是用扬子鳄和东北虎的血染成的,当他刚才还在听刘马克骂公安叫猪猡时,他惭愧,他无言以对自己的父亲。
他甚至从此无法再说出那四个字:以父之名。
那个被炸烂了胳膊的公安的脸,还停留在他脑海中。
他的父亲,曾被移民圈那些大商贾们经常嘲笑,说迂腐的父亲,当所谓的精英们明嘲暗讽时,可不可笑,他也曾于内心认同过他们。
认为父亲是迂腐的,顽固的,是理想主义的乌托邦分子。
当然,就现在,顾民也不相信乌托邦一定能实现。
可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点点要叫他大汉奸了。
因为他曾经混的所谓圈子,里面全他妈是帮汉奸!
他们骂公安是猪猡,废物时,那帮公安在用血肉之躯守护他们的土地。
而他们呢,是贼,是小偷,却因为一张绿卡而自觉高人一等,高高在上。
顾民在此刻才知道曾经的自己有多么的狂妄,愚昧和无知。
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夕阳缓缓的被海面吞没。
光头的大男孩无言的,无声的,慢慢的滑跪到了老父亲的脚边。
他努力遏制着欲脱眶而出的眼泪,说:“爸爸,抓他们吧,抓给我看。”
不是曹桂一个人,而是一个小团体,那是一个罪恶的,靠吸食这个国家的血肉为生的走私团体,顾民希望一个不漏,爸爸能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他在此刻,又变回了六岁时那个只会崇拜,仰望爸爸的小孩子了。
他扬头看着爸爸,仿佛他是一座高山,一个灯塔,是他心中唯一的信仰。
“弟弟妹妹出来了,快起来。”顾谨拉儿子。
小民嗖的就站起来了,揩干眼泪,若无其事的转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