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明明没有很喜欢她,也不觉得阿欢有多么难以替代。眼泪却一直、一直落下来。
“我、我觉得他们有点可怜……明明还没做坏事,为什么要伤成这样?”一名十叁四岁的弟子怯生生举手。
“妖族惯会伪装自己,蛊惑人心!”季明心想起曜日的嘱咐,高声呵斥道,“他口中可是提及了宗内弟子名姓!想必是与那名弟子有所图谋……”
“没、没有……”修宴嗓音早已嘶哑得不成样子,努力辩驳,“我谁也不认识……”
“还敢狡辩!”季明心眉毛压下,手中长鞭扬起,又以破风之势重重挥落——
“住手。”一道冰冷的女声,伴着威压倾泻而下。
季明心动作霎时僵在原地,汗如雨下。
曜日由着弟子表演许久,主演终于登场。
他站上台前,正气凛然:“贺兰仙尊好大的威风!莫非连座下弟子与妖族合谋之事,也想压下?”
贺兰长身玉立,将阿欢护在身后,嗤笑:“倒不及你戏瘾大。”
曜日仙尊的脸色顿时变得青紫交加。
修宴耳尖动了动,认出贺兰声音。
他从臂窝中抬起脸,努力辨认。模糊的衣服色块瞧着花里胡哨、个子又高的女子,大抵就是那位凶得要死的师尊。
那身后的,就是阿欢。他看不清阿欢脸上的表情,想象的话,应该是没有表情,冷冷淡淡。
“我、我没说过……我也不认识她……”他抽抽鼻子,断断续续说。
众人专心致志地看两位仙尊唇枪舌剑,没有人在意他。
修宴想让自己的声音大一点,勉强坐起来,抬臂拭去脸上的血和泪渍。
白狼族需要阿欢。
他不知道理由是什么,可祭祀和兄长永远是对的。
他闯了祸,自己解决。
围观的弟子们不明所以,见他努力,有些心软。
此时时值历练,尚留在宗内的大多年岁轻:“也许妖族也不都是邪恶的……”
“满口胡言!”空中忽而传来一声厉喝,如雷声轰鸣。
历飞英飞身上台,在曜日面前抱拳跪下,“师尊,我有要事上报!”
青年抬起脸,已满脸是泪,哽咽道:“在这两名妖族混入宗内期间,有同门遇害了!”
顷刻间,全场哗然!
摆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两具被妖兽撕咬得不成样子的尸体。
甚至连用以辨认样貌的头颅,也不见踪影。
厉飞英站在人群的最中心,流着泪,从怀中取出两枚染血的弟子名牌。
在所有人悲痛的注视下,他哽咽着,行至莫尘仙尊面前再次跪下,双手高举,将两枚名牌献上。
名牌的右下方,是叁个小字:莫尘峰。
莫尘仙尊眼中爬上血丝,右手颤抖着,接过名牌。
他梦呓般念出口诀,干涸的血渍顿时汇成一缕细线,指向站在贺兰身后的少女。
一道狂怒的威压霎时炸开!
莫尘仙尊双目通红,不发一言,携剑朝阿欢袭来。
贺兰看了叶音一眼,只来得及将阿欢往他的方向一推,召出无妄玉露去挡。
清越剑鸣响彻天际。
曜日全力拦下叶音,扬声道:“把她拿下!”
他面上悲痛交加,内心却生出几分庆幸来——未曾想被厉飞英所杀那两名弟子,还能有借刀杀人的用处!
青年厉呵一声,握紧剑柄,飞身而起。
诸多弟子在磅礴的威压下面色发白,身体摇摇欲坠,修为低微的甚至吐出血来。
掌门扔开拭汗的手帕,提起全部灵力撑开保护结界,将少数年幼的弟子们隔绝在纷争之外。
一切陷入混乱。
直到一片晶莹的雪花,轻飘飘落下。
这一瞬间,时间流速仿佛放慢了百倍。
温度骤变,霜雪般寒凉。
历飞英的脸色迅速变得青白,白霜覆盖了整张面容,唯独眼珠僵硬地转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再握不住的佩剑“哐当”落地,他如一尊雕塑般向前倾倒,脆化的身体顿时四分五裂。
一缕黑色的影子自他口中逸出,很快消散不见。
莹白的赤足踩上了他的头颅。
少年红衣乌发,双腕与足踝环佩金镯,叮当作响。
在飘落的雪花下,是恒古一般的沉默。
唯有少年弯起眼睛,遮面红纱之上,星眸潋滟如水。
他踩碎头颅,缓步上前,右手抚上少女脸颊。
“是谁碰了你的神魂,阿欢?”
他低声问,含笑的嗓音温软甜蜜,既轻又缓。
唯独贴着肌肤的掌心,彻骨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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