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礼……
言渚眼神微暗:“何时冠礼?”
“三月之后。”
也就是三月之后,她也该离开京城了。
她看不到面前人的眉头皱起,良久之后那人才问:“真的……要当一辈子肃远侯吗?”
她喉头一哽,双唇微张却不发出声响,半晌后垂下眼:“自然。”
“从没想过,做回你自己吗?”他听起来有几分失落。
自己?
“可我……”陆思音一笑,“本就是陆思音。”
出生时是,将来也会是,在他身旁做容娘的日子,才是最大的意外。
“好了,别再说这事了,你又跑来做什么?”
她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最不愿去想往后的事,因为根本就没有往后。
若是她只是容娘,或许偷偷摸摸的日子他也是愿意过一辈子的。
哪怕是陆思音,若是她能嫁与他,等一些日子也无妨。
可惜,她只愿一辈子做肃远侯。
“陆思音,”他突然开口,感受到掌下身子微僵,“我要成婚了。”
那眼里的水光温柔,逐渐变化。
或许是愤怒,或许是失落,最后沉寂下去一言不发。
“谁?”她问。
“林筱。”
意料之中。
“我这些日子,总梦到你穿着嫁衣。”言渚仍旧抱着她,却感受到逐渐没了热忱的人露出冷淡神色。
良久后陆思音突然窝在他怀里笑。
“可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所以哪怕言渚要娶妻,她心中泛起的波涛是愤恨不甘,是怨他三心二意,却一个也不能说出来。
言渚的世界里,还有许多人可以抉择,成婚生子,都是理所应当的,不必跟她耗在一起。一个迟早要离开的人,难道还要去阻拦他娶妻吗?
而她的世界里,只有这一个人而已,所有的亲密日子都是偷来的。
“什么也不想说?”言渚看她不语,沉声问着。
她倏忽抬头,垂着嘴角冷然道:“我想……”杀了他。
她抵在他下巴上,两人之间有个圆洞,人影是黑,唯有些微光亮从其中而来。
明明心里难受,却不能显露。
“先恭喜殿下。”她淡淡道。
眼底眉梢,分明是怨怒,她惯常藏起的心绪,这一刻却决堤般显露在他面前。
过了一阵,言渚笑起来,一阵阵都入了她心中。
“容娘……我的容娘……”他将人紧紧抱在怀中,哪怕有些难以呼吸也不肯松懈一分力气。
并非无动于衷,对他来说便是最好的回应了。
北境战事的事,主将谢全的奏报来得很快,陈明事情原委,再怎么看也不该重罚陆执礼。
言江生辰那一日在宫中办了宴席,皇帝仍旧不许陆执礼出门,也就只有陆思音来了。
听到一道如清泉石上的清朗声音,她觉得陌生,故而问起,绿英才告诉她,那是林筱的兄长林辅生。
两日前,一向拒人千里的端王竟然同皇帝和皇后在用膳时提及了与林筱的婚事,皇帝虽还未正式下诏,这事情也是众人明了,林辅生本是太子身前的红人,妹妹又要嫁给端王,若是处置不好便是万劫不复,多少眼睛都盯着他呢。
“你与李家那姑娘的婚事,等到你冠礼之后,我便赐下。”
想起皇帝今日与她所说,陆思音心中紧绞,一切都如她入京时所想的一样,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肃远侯。”
林辅生走近同她行礼,见此人平和从容,往那腰间一瞥脸色忽变,笑道:“臣与您倒是头回相见。”
“林中丞。”她也回礼,林辅生任职御史中丞,这些天,太子借着他的手笔没少怂恿御史给陆执礼做文章。
林辅生拉着她左一句有一句聊着,她并不多语更愿意听着,直到说起这宫中花树,他状似无意问:“不知肃远侯喜欢什么?”
“我不喜花草。”
“哦?庭院里也从不种吗?”
陆思音对此倒是没什么印象,拍了拍绿英的手,绿英才道:“京城府中倒是种了一些玉兰春樱,别的也少打理了。”
林辅生看了看她腰带上藏着的一片早樱花瓣,眼眸微低,不动声色便岔开了话题。
偶听到一阵娇笑声,绿英低声道:“是林家娘子,还有……”那正当中穿着鲜丽的女子她不识得,正皱眉着。
“升平公主也来了,”林辅生叹道,“自那事之后,她也待在府中大半年未曾露面了。”
便是害死李星盈夫君的那位升平公主。
本来才能出来,升平心里头还有股子邪火没地方发,林筱多次看向那肃远侯,一些风声她也是知道的,正准备上前却被林筱拉住。
“公主……”林筱拦着,言渚叫她别去招惹陆思音,此刻她有求于人,自然也不想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