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位招人惦记的大妖毫无所觉的伏在青波碧水中,一条条若隐若现的青色纹路在清俊温雅的面孔上明暗交接,他神色阴霾仿佛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方才堪堪回到江河中,桓翳的身形就彻底维持不住,无数的藤枝树根从他的身上破出,满头青丝化作枝叶或遮天蔽日,或垂落水中盘踞。
灼目鲜红的花苞从遒劲的枝头开始冒出,再沿着青藤一朵朵布满,远远看去像是一棵巨大的千年古树伫立在河水中。
这是他的妖身,也是神躯。
坠神谷每到浊日就会被污浊之气充盈,而身在其间的坠神会将这些浊气净化涤荡,再流往各界。
他们长期与浊气打交道,自然不可避免的会受到影响。
失去人间香火的供奉与愿力,没有神职束缚的神灵坠入此界与妖无异。
一逢浊日便难以克制的露出原形。
但坠神谷无凡人外仙踏足,又天生阻隔了坠神之间,是以坠神也从不压制自己,百无禁忌。
偏偏……
桓翳青绿发乌的瞳眸上眼睫微颤,不由看向远处层层云彩掩盖的山峰。
尽管他已经道明了妖的身份,也明知柳蕴初此刻看不见他是何种模样,却还是想方设法伪作人的样子。
仿佛如此能掩盖他的担忧。
清风吹荡山谷,几日的时光转瞬即逝。柳蕴初懒散的倚靠在窗前,盯着如缥缈仙境般的美景百无聊赖的磨着手中木棍。
起初她还不太相信桓翳说去闭关,那天没忍住蛐蛐了一句,还有点心怀忐忑。
接着她就发现无论她怎么喊他,或者蛐蛐他,都没丝毫动静。
更惊悚的是她发觉自己不会感到饥饿,不进食也不会有任何不适或者虚弱。
对于这个现象她想起了一个词,辟谷。
让柳蕴初不禁胡想起自己是不是迈入了修真?
不过几日清寂无聊的生活过去,她活跃的脑回路逐渐冷静,她什么也没做怎么会有这种天降好事。
遂更倾向于桓翳这厮对她施了什么法术。
确信桓翳不会在周围后,柳蕴初胆子也大了起来。
她下过山几次试图寻找出路,但是碍于林深草高,手中又没什么武器,心中胆气不足,都没有走得太远。
左看右看之后索性把家具拆了,一番功夫得到一条笔直木棍。
别说,这木料看起来挺不错的,木棍手腕粗细但质地坚硬有分量,她磨的手都起泡了才磨尖一端,尖锐的弧度看起来勉强能伤人。
凑近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
柳蕴初拎着棍子一路打草开路,不时用布条做记号,天边红霞尽褪,晦暗铺染,两侧生机勃发的绿意多了几分阴森。
她不敢多看林木深处,提着心握紧木棍一溜烟的跑下陡坡,期间嶙峋乱石差点踩空。
好不容易跑到开阔处,夜幕已完全笼罩山谷,一缕阴凉的风吹过,柳蕴初满身热汗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里是山脚下,是她之前摸索跑得最远的地方。
柳蕴初从怀里摸出小楼里扣下来的照明珠子,循着青草苔藓茂盛的方向走去,果真让她寻到了一条小溪。
一般按着水源的流向走不容易迷路。
明珠的光亮容易在夜间吸引动物们的注意,所以找到水源后柳蕴初就将其收了起来。
潺潺流水不时显现出几缕月光的照拂,隐约可见溪水下的石头。
不合时宜的想起一句诗“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
随即她自嘲一笑,这种深山老林的地方她还有心思想着这个。
紧接着她的笑僵在了嘴角,眸中凝起几分疑惑。
从她在这里醒来后,她好像没见过一个活物,小到爬虫飞蝇,大到鸟鱼走兽,这里安静得实在过分。
在城市待惯的人很难留意到野外的不同,浸润斑驳月色的凤眸泛起层层惊惧,她一路下山只有萧萧风声,淙淙流水。
如今再仔细听辨夜里的动静,也同样不存一丝杂音。
她掏出照明的珠子放在水面上,没有乱飞的蚊虫,水下也没有鱼,一连换了几处都是这样。
不存在活物的世界,还是她认知的世界吗?
莫名的,耳边响起桓翳离去前的话。
“你进入坠神谷就再不能出去了,何况你人间寿数已尽,就算回去也得重入轮回。”
比夜色更冷的寒意悄悄覆上脊背。
“坠神谷……”奔走的步伐一下滞住,原以为那不过是妖怪唬人,难道桓翳说的是真的?
一旦认真对待与桓翳的对话,再回想镜前倒在血泊里的自己,原来桓翳出手时她就命丧那怪物手里了吗?
寿数已尽这四个字哐哐砸进心海,逐渐变得有可信度。
这里当真不是她原来的世界了吗?
柳蕴初看向四周的瞳仁布满迷惘,若为鬼魂,自己也不在她认知的世界中,她要怎么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