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右手稳稳接住温寒烟,在她发丝掠过他腕间时,指尖微微一颤。
下一瞬,昆吾刀被反手一抛,不偏不倚落在她怀中。
“超时了。”
裴烬将她挪到左边胸口揽着,半牵办按着她的手,覆在昆吾刀上,止住长刀滑落的趋势。
刀光闪跃,似是兴奋。
裴烬手臂用力,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尾音拖长,语调散漫。
“不过,我向来不守规矩。”
无妄(十)
一片朦胧中,温寒烟闻到潮湿的青草气息。
她仿佛回到很多很多年前,回到那个几乎已经记不清的地方,回到温柔的梦里。
温寒烟挣扎着从一阵痛楚里苏醒过来,刚支起身,肋骨处传来的钝痛登时刺得她险些重新跌回去。
一道身影刚走到门边,望见这一幕,连忙扔下手里的东西急急奔过来,一把托住她后背,扶着她慢慢躺回去。
“阿烟,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怎么这么冒失?快躺下!疼不疼?”
温寒烟怔怔看着逆光而来的人:“阿婶……”躺下时扯动肋骨,她“嘶”了一声,忍着疼猛然转过头四下环顾一圈,“我娘亲呢?”
阿婶把被子盖在她身上,又小心翼翼掖了掖被角,如今霜寒天冻,阿烟又受了伤,若是着了凉发了热,那可就麻烦了。
做完这些,她才将被随手扔在门边的药碗端过来,苦涩的药香顺着氤氲逸散的白雾飘过来。
阿婶用勺子舀了一口,在碗边荡了荡,又细心吹了吹,才递到温寒烟唇边,“阿烟,先喝药。”
“阿婶,您告诉我吧,娘亲去哪里了?”
阿婶拗不过她,无奈将药碗放回一边:“你娘亲去找村长了。你啊你,整天梦里耍剑还不够,醒过来还要拿着树枝当剑耍,前日不知道发生什么了,被村长儿子打晕了过去,躺在这两天了,把你娘亲急得啊……她去要个说法。”
“阿烟,既然你醒了,你跟阿婶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若是村长儿子欺负了你,咱们可不能因为人家里威风,就这么忍气吞声!”
温寒烟瞬间坐起来:“她去找村长了?”
父亲早亡,娘亲一个人将她拉扯大,孤儿寡母本就在村中备受欺凌,今年又是严冬,若不是阿婶心善,偶尔来帮衬送些吃的和烧的炭火,她们恐怕都难以熬过这个冬天。
娘亲去找村长,哪里能讨来什么说法,万一受了欺负……
“哎,阿烟,你别乱跑,伤还没好——阿烟!”
温寒烟顾不上伤痛,飞快翻身下床,蹬上鞋子,连外袍都来不及披,便直接冲了出去。
外面天寒地冻,村中稀稀落落没什么行人,大多都躲在屋里,一家人围着一个炭炉坐着烤火,今年实在是太冷了,简直像是天上的神明在动怒。
温寒烟一路往前跑,每走一步,肋骨便被颠得刺痛一分。
她咬着牙不断地向前跑,穿过结了冰的河畔,远远望见草垛子上,缓慢地走过来一道人影。
“娘亲!”
一点点挪动过来的人影顿了顿,紧接着,挪动的速度变得更快乐一点。
“阿烟?你怎么在这?阿婶呢,她不在家里陪你吗?”
温寒烟加快了速度,肋骨处已经疼得麻木了,她额前皆是渗出来的冷汗,热汗遇上空气,几乎瞬间就结了冰。
太冷了,她没有穿外衫,一身单薄的里衣几乎冻成硬邦邦的一片冰,覆在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剐蹭着断裂的肋骨,她感觉那里好像又裂开了,但是没有那么疼,仿佛紧接着便被冻住,连发丝都结了一层淡淡的寒霜。
两个人的身影在漫长的草垛子上化作两个小小的黑点,黑点越来越近,最终汇成一个紧紧贴在一起的更大一点的黑点。
娘亲空着手回来,身后没有跟着任何人,脸上有几处明显的刮伤,大多在颧骨位置,像是脸被按在地上擦破了皮。
温寒烟眼神变了:“娘亲,这是什么?”她指着那处伤,又不敢碰,生怕碰的疼了,半晌又将手收回来,死死地攥在掌心里。
“他们把你怎么了?”
娘亲脸色稍有些尴尬,眼神闪躲,没有看她。
“没事,就是来的路上太急了,地又滑,不小心摔了一跤。”
温寒烟小口吐出一口气,白色的烟雾散开,指甲嵌入掌心。
“都怪我。”她刚出声便噤声,低下头,眼睛里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我不该惹麻烦的。”
娘亲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却得罪了村长的儿子。
日后,只会更艰难。
温寒烟用力眨了眨眼睛,将几乎滚落出来的热意憋回去,刚坠在眼尾的泪便被寒风掠夺了温度,结成一层冰。
一只手却猛然揉了揉她的发顶。
“说什么傻话?”
温寒烟愣了愣,“娘亲……”
“阿烟,你有什么错?”女人低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却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