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多久,天崩地裂的动静才逐渐平息下来。
温寒烟自内而外一剑斩碎天尊像,眼前一片刺目的金光,宛若天光坠落人间,她被刺得下意识闭上眼睛。
啪嗒。
宛若落雨声坠在耳畔,光线逐渐淡下去,温寒烟艰难睁开眼睛,警惕抬眸看向前方,神情却陡然凝固在了眉眼间。
整个三危堂几乎已被夷为平地,有人化灵为掌轰然压下,周遭地面深陷而下,唯独天尊像旁三寸之内毫发无损,安然无恙。
崩碎的地面间染着暗红色的血痕,血痕在一片狼藉之间绵延绘制成一道精细玄妙的大阵,血液深入土壤,几乎笼罩了整个东幽。
一棵参天巨树根茎深深没入土壤,巨大的荫庇遮天蔽日,在苍穹之下绵延伸展,枝木连成一片屏障,之上是无数张凸起的人脸,正是方才作乱的榕木人。
他们方才状若癫狂,张牙舞爪,如今却像是被困在了这一棵参天古树之中,每张脸都僵硬青白,闭着眼睛,宛若回到母体的孩童,安宁陷入了沉睡。
山呼海啸般的咆哮声消弭殆尽,东幽仿若一座死城,温寒烟缓步向前,看见榕木前立着一道身影。
司槐序墨发散落,顺着重力垂落在脸侧,衬得肤色更加惨白,没有半点血色。
他周身没有伤痕,只安静地站在原地,低眸凝视着榕木的方向,仿佛一尊雪色砌成的雕像。
早已没了呼吸。
不知是否她靠近时扬起一阵微弱的气流,抚动司槐序垂落的睫羽。
自那一处开始,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宛若清透轻盈的羽毛,一片片凋落随风逝。
灵光散入风中,空灵至极,染着几分凄艳的美感。
温寒烟身上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呼吸乱了一拍,肩上落下一道带着体温的轻拍。
裴烬的声音落下来,辨不清情绪:“羽化登仙,于他而言,未尝是一件坏事。”
温寒烟摇头:“登仙需经历九天重雷。”
这并非登仙,只是归仙境大能陨落之时,天道留下最后幻梦般美好的慈悲。
裴烬看向湮灭的灵光,最后一枚光羽散去,宛若人间初春落的一场雪。
雪在空中纷纷扬扬飘荡,落在鲜衣怒马少年人生动的眉目间。
“你们说,这一年的浮岚魁首会是谁?”
“当然是司槐序了,历年魁首向来都是东幽司氏中人,东幽司氏可是四大世家之首。”
“他们家族戒规森严,整日除了修炼还是修炼,血脉又极精纯,历任家主连结道侣都要去司星宫占一卦,没什么道理输给别人。”
“要我说,裴烬也有可能!听说裴氏三十六秘术厉害得很,他要是真出手,咱们谁能拦得住?恐怕来讲学的那些大人物都头疼。”
三三两两的议论声被一道冷诮的声音打断。
“裴氏三十六秘术?那算什么。”
一身锦衣华服的少年缓步从阴翳中走出来,不知听了多久。
“司槐序?!”
“我们方才都是胡说的……”
司槐序冷笑一声,“东幽血阵平霄夙,可将受控之人置于他们的克星间,使其与自己相斗,兵不血刃,杀无形。既然你们如此爱说话,那便多说一点,东幽平霄夙,可否克裴氏秘术?”
“当、当然!”
“绝对没问题!”
“裴氏哪里是司氏的对手……”
司槐序冷冷掀唇,目光越过一众浮岚弟子,不偏不倚望向他们身后。
“裴烬,听见了吗?”他一字一顿道,“四大世家之首,永远是东幽司氏。”
“裴烬?”
“他怎么也在?”
方才还忙不迭把裴氏往死里踩的弟子险些闪着舌头,一脸菜色地转过头来。
黑发玄衣的少年抱剑倚在墙边,早已不知来了多久。
闻言他只是微一挑眉,“是吗?”
“那便试一试。”
终究二人还是未能交手,血阵不同于寻常功法,耗精血,损根基,出手便无回头之路,不闹得地动山摇绝不可能作罢。
千年前未能得见平霄夙,今日一观,果然不同凡响。
裴烬碾过一地干涸血色,指端猛然收拢,催动昆吾刀。
几乎是同时,支离破碎的东幽远处,陡然掀起一阵冲天的刀光。
温寒烟定了定心神,司槐序以命镇压成千上万受控榕木人,此刻她不该感伤,该将他未做完的事情做完。
“你去取昆吾刀。”她八风不动立在原地,掌心按剑,青丝飞扬。
温寒烟于风中回眸,对上一道轰杀而来的劲风,“我守在这里,杀了司鹤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