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着眉,略微平息了一下怒气,而后道:“你自己看。”
陆兰之上前一步接住皇帝扬手抛下来的奏折,尽管已经看过,仍然做出一幅惘然不知所以的模样,打开奏折看了起来。
陈旻出身晋阳陈氏,是此次南北开战的运粮官。两日前,他押运一批军粮沿郦水支流北上,于昨日傍晚到达京城与淮西郡之间的一处驿站,今日一早预备出发时,陈旻迟迟没有现身,房门敲不开,副将命人破门而入,发现房中酒气熏天,床榻上满是呕出来的食物残渣混着鲜血,陈旻躺在这堆秽物中,已经没了气息。
副官大惊,运粮失期该斩,但如今运粮官死在了途中,只能加急派快马入京禀报。
头顶,皇帝阴沉沉的声音传来:“陆卿,你觉得陈旻之死有没有问题?”
陆兰之微一沉吟,顿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他恭谨道:“回皇上,臣不敢轻下断言,还是需派采莲司的仵作前去查验,才好断定陈旻死因。”
“陈旻贪酒。”皇帝淡淡道,“太医此前为他扶脉,说他胃病积重、血热妄行,要忌讳许多饮食,尤其是酒,否则恐有性命之危。但朕以为,陈旻正值盛年,纵有旧疾,也不至于会突然要了他的命。”
陆兰之立刻道:“皇上所言字字珠玑,臣定然令仵作仔细查验。”
皇帝道:“你办事,朕一向放心。”
他停顿片刻,又问:“朕吩咐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
西施晓梦绡帐寒,香鬟堕髻半沉檀。——《美人梳头歌》 李贺
一个女人在定国公及军中各将领面前,自称是武安王之女、真正的湘平郡主!
陆兰之回采莲司之前绕了一圈, 从京城城门前过。正看见两旁人流纷纷避让,数辆打着晋阳陈氏家族徽记的马车急匆匆出城去了,车里传出女子撕心裂肺的嚎啕声。
不用说, 肯定是陈旻妻儿得知了他的死讯, 要急着赶过去。
皇帝一接到陈旻死讯,立刻将陆兰之召进宫里。但看晋阳陈氏现在已经在准备出城,就证明他们肯定比皇帝更早得到消息。
陆兰之摇了摇头。
大部分时候,南齐皇帝是朝廷里最后得到消息的那个。
他回到采莲司, 立刻指派一位佥事率队前去驿站,调查陈旻之死,顺便嘱咐:“晋阳陈氏的人已经赶过去了,不要和他们起冲突。”
凡移交采莲司的案子,未破之前不允他人插手过问,这是采莲司的一项特权。但无论什么特权, 在面对世家的时候都要打个折扣。
佥事行礼应是。
陆兰之意味深长道:“陈旻是在运粮路上突然暴卒的, 死因或许不是那么简单, 你要好好查。”
佥事会意,领命而去。
立在一旁的镇抚使目光一闪, 欲开口却又止住。陆兰之瞥了他一眼,并不避讳:“皇上的意思是,陈旻之死和北晋有关。”
镇抚使听得明白, 陆兰之说的是‘皇上的意思’, 而非‘皇上的看法’。
陆兰之没有继续给他解释的意思,坐在椅中沉吟了片刻,道:“照影那里不能再拖了, 准备动身吧。”
镇抚使小心翼翼问:“皇上……”
“皇上对采莲司很不满意。”陆兰之淡淡道。
镇抚使深吸一口气:“属下明白了。”
“郡主。”雪醅推门而入, 却见明湘正倚靠在榻上, 面上的疲惫之色几乎遮不住,“我听说郡主昨夜叫了医官来,是昨夜又发热了?”
明湘闭着眼道:“没有,昨夜一直睡不安稳,医官开了剂安神汤。”
雪醅皱皱眉:“郡主怕不是太劳累了。”
明湘终于睁开眼,她摇摇头,眼底隐带着些许忧虑之色:“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些不安,又说不出为什么。”
她的目光有些空茫,似是在梳理思绪,想要找出自己的不安来自于哪里。
这种隐隐约约的不安明湘曾经非常熟悉,就像是头顶上高悬着一把随时可能坠下的利剑,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夺走她的性命。从她记事开始,就一直被笼罩在这种无法挣脱的阴霾之中。
世人敬畏她,朝臣忌惮她,宗亲羡慕她,这些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成为湘平郡主权势的一部分。所有人都说,武安王妃和湘平郡主真是押对了赌注,单凭这扶立之功,就够湘平郡主一生呼风唤雨无上尊荣。
唯有明湘知道,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建立在虚假的谎言之上。
先帝怜惜她柔弱乖巧,对她百般宠爱。甚至在驾崩之前,还念念不忘要桓悦照顾好她。哪怕明湘已经主动踏入了波云诡谲的朝局中去,在先帝心里,也一直深深存留着她在先帝面前自幼建立起的、数十年如一日的柔弱乖巧的影子。
但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从记事起就循规蹈矩,从不行差踏错半步呢?
明湘只是从非常幼小的时候,就知道她必须抓住先帝的欢心。
宫内宫外,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