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若是母凭子贵成为皇后,成为太后,以她的性子,那些与其不睦的人恐怕想安然当个太妃都难了,所以我们娘娘即便心中不愿,面子上仍旧得巴结着,都为了日后相安罢了。”
她看应婕妤听得入神,静静转身进去,却仿若自言自语,“其实厉昭仪从前原是伺候您的宫人,她能得势虽是凭自己的本事,终究与您相处一场,怎么也不想着提拔提拔您呢?如今她的位分已经胜过您——看样子以后的差别还要大,奴才超越了主子,不知有多少人背地里笑话呢!”她重重叹了一声,终于搴帘子进去。
应婕妤明知道这些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偏偏不能不听——皆因荷惜说的都是实话。她看着茶杯中倒映着的自己的容颜,她仅有的一点美貌已在寂寞的深宫生活中消耗殆尽,只剩下一层皴皱的老皮。而厉兰妡,尽管她生育了三个孩子,她的美丽却因岁月修炼得越发盛大,老天爷对她真是厚爱,接连不断的生育非但没能毁损她的容貌,反而使她蜕变出成熟女子的风韵。
应婕妤看着由一群侍女扶着、众星捧月般进来的厉兰妡时,心中转过的就是这些念头。她别过脸去,不想招呼。
厉兰妡却先瞧见了她,笑道:“应姐姐,你怎么来得这样早?”
应婕妤的语气客气而疏离,或者说毫不客气,“嫔妾孤身难眠,不比昭仪娘娘夜夜有人陪伴,自然容易起迟。”
厉兰妡一听这话来得古怪——应婕妤虽然与她不甚亲近,每常见了面总要点个头,平淡而稳妥的一种关系。今儿偏偏夹枪带棒。她再一看莲步轻移从内殿出来的甄玉瑾,见到她唇边一缕浅淡的笑意,心下立刻知晓她在挑拨离间。
甄玉瑾喜悦地笑道:“厉妹妹可算来了,本宫正说怎么偏没人过来,好容易这会子等到了你。”
这话说的,好像应婕妤不算人似的。应婕妤垂着头,用力握紧手中的杯盏,握得太紧了,杯身反而晃了两晃,险些有几滴茶水泼出来。
☆、60
厉兰妡看她一眼, 笑道:“嫔妾今早因一点小事没能及时出门,可娘娘这里的热闹是不会断的,这不,应姐姐与嫔妾体同一心,不就赶来了么?”
一个人心中先存了偏见, 再说什么都是无用。应婕妤的脸色未能因她这句话变得好看起来,依旧沉沉如腻满青苔的池塘, 浓重得让人泛起恶心。
甄玉瑾不禁微笑起来,根本用不着怎么费事, 这两人已经出现裂痕——裂痕本就存在, 她不过使其更明朗一点。
早会时的气氛存在一种古怪的肃穆, 贾柔鸾偏偏问道:“厉妹妹,今天太医可来诊过脉, 你腹中的小皇子还安好么?”
她如今的身份处境真是容易吸引火力, 厉兰妡笑道:“哪里一定是个小皇子呢?嫔妾倒是很盼望是位公主,明玉也一直说想有个妹妹。”
贾柔鸾怎肯容她低调, 立刻道:“生男生女都好,反正妹妹已经有了两位皇子和一位公主, 再多也是锦上添花。倒是咱们这些人一直未有所出, 只怕羡煞宫中姐妹了。”她抿嘴一笑, “皇上这样宠爱妹妹, 妹妹又是生育子嗣最多之人,只怕将来正位中宫也未可知呀!”
应婕妤闻言,正应了方才的话, 愈发悄然不乐。
厉兰妡理了理衣袖,正色道:“嫔妾自知出身低微,从无觊觎后位之心,且贵妃娘娘身为嫔妃之表率,纵要立后也应从贵妃娘娘论起,淑妃娘娘此言,是存心不把贵妃娘娘放在眼中么?”
同样明显的一招挑拨离间,却无比好用。甄玉瑾的神色果然冷了几分,贾柔鸾见势不妙,忙道:“贵妃娘娘,妹妹不是这个意思。”
“无妨,本宫不会放在心中。立后是太后和皇上的意思,后宫诸人无需插手,也不该插手。”这最后一句已经带上淡淡的严厉,可见甄玉瑾心头的确梗着一根刺——若非贾柔鸾仗着太后撑腰,长期与她平分秋色,她现在恐怕已经是皇后了。厉兰妡的威胁反倒小些。
贾柔鸾的想法跟她如出一辙。
厉兰妡看着这两个不够齐心的同盟,心中暗暗称快,当初甄玉瑾和贾柔鸾联手赶她出宫,她还以为这两人多么亲厚,原来不过如此。
因利益结成的联盟,自然也能因为利益消散。不够团结的人,彼此的信任很容易就能土崩瓦解,只要肯筹谋,厉兰妡在心底制定宏图。
唯独应婕妤……厉兰妡担忧地看着她,见她用茶杯遮住半张脸,氤氲的水汽晕染得面目模糊,连那双杏子眼都隐约难明。应婕妤当然没有当皇后的野心,她更关注的是厉兰妡凌驾于她之上这个事实,这种近在咫尺的不足与嫉恨更能毁灭人。
午膳过后,厉兰妡哄着几个孩子睡晌午觉,却见外边来报应婕妤到。她忙迎出去,拉着手见了礼,道:“姐姐不在宫中歇息,怎么反倒过来了?”
应婕妤这会儿笑得很真诚,“宫中向来不论年庚,而以位分定尊卑,嫔妾如何担得起昭仪娘娘唤一声姐姐?”
厉兰妡亲自领着她进去,态度亲切而热忱,“姐姐说的哪里话,莫说我从前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