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她是有任务在身。
她侧目睨众人一眼,将手中的伞往下压了压,遮住自己整个上半身,“既然如此,那我就等你们府上方便了再进去。”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却又无话可说。
江府门前的琼花过了花期,原本还余下零零落落的花瓣,但经雨水一打,彻底成了绿叶孤枝,掉落的花瓣碾进泥里,混着雨水的湿气,反倒愈发清香。
温流萤压着声音在落屏耳边嘱咐,让她先去给钟子衣传个假信儿,就说江之杳并无大碍,也已经将他无事的消息告知,劝他先回去休养。
她以前常听江之杳说,钟子衣是个死心眼儿,她真怕自己没传信过去,他会带着满身的伤一直等着那儿,若真有个好歹,岂不是对不起江之杳。
做完这些,她便默默低下头,听雨滴打在枝干上,随后又顺着绿叶砸落在脚边,接连不断的雨水冲刷着门槛旁的那块青石板,使得它愈发明亮,甚至能堪堪照出个虚影儿。
她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原本阴沉的天儿都已经蒙上一层墨色,依旧没有离开。
期间有护卫曾进门去禀报过一次,但是并未带来请她进去的命令,只能再次劝她今日先离开。
温流萤只当没听见他们的话,面上也不见恼怒之意,就像仕女图上被固定住的美人一样,一直稳稳的站在那儿。
站着挨受风雨的感觉不好熬,温流萤抬头查看昏黑的天,本以为今日当真再见不到江之杳,却突然听见院内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她只以为是江施德态度有所松动,叫人请她进去,心中不由一喜,转头便往院内看,没想到却瞧见江施德亲自过来。
他穿着暗紫色的常服,尽力挺着因年龄增长而不断弯曲的脊背,显示出自己的圆腰厚背来,整个人都带着做张做势的精神气儿,好像生怕自己矮人一截似的。
温流萤立即迎上去,盈身行礼叫了声“江大人”。
江施德面上流露诧异之色,那双精明的眼睛透着光,“是温家小姐啊,我适才不是让下人告诉你,之杳身子抱恙不便见客吗,你怎么还等在这儿。”
那诧异多少有些虚假,是心不在焉的敷衍。
温流萤略过他的神色,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我担心江姐姐,想着瞧瞧她。”
“今日就算了,你还是……”江施德的心思压根不在她身上,好像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一面说着话,一面往长街处张望。
而后不知看到了什么,迅速越过她往前走去,口中还念念有词:“谢大人,我可算盼到你登门了。”
温流萤跟随着他的目光去看,正望见谢枕石撑着伞,面无表情的从远处走过来,她这才明白过来,江施德出门不是为了请她,而是为了迎别人。
她与谢枕石刚刚才不欢而散,此时却在这里碰见,而且一个被拒之门外,另一个却被倒屣相迎。
温流萤说不明白是什么心情,下意识的往落屏身后退了退,想要躲避他的目光,可江施德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脸上堆满笑容,与适才的冷淡判若两人,边引着谢枕石往她跟前走,边道:“真是巧了,温小姐正好也在这儿,不过我可得请谢大人帮我劝劝她,她今日偏要见小女,但正逢小女生病,我生怕过了病气儿给她,让她改日再来,可她怎么也不肯。”
谢枕石闻言疑惑的撩起眼皮看了看,待见到眼前人是谁,立即聚敛起眉头,语气嘲弄:“那恐怕要让江大人失望了,我只有受人戏耍的份儿,可没有劝人的本事。”
眼前的人脸色泛白、眼神躲闪,落地的雨水溅起来时,尽数扑在她的衣裙上,她的裙摆和锦鞋都已经被沾湿,衬着她身后朱红宽阔的府门,显得更加纤细瘦弱。
这场景与他们初次见面颇为相似,但谢枕石又觉得有哪里已然不同了。
他不着声色的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而道:“好不容易来府上一趟,江大人不请我进去吗?”
、江南七
此话一出,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彻底拉开,好像他们并非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也并非是上午还在广平居吃饭谈笑的人。
温流萤呆立在那儿,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她不能说谢枕石无情,因为是她先骗了人,可是他这般表现,让本就不熟悉的人愈发觉得陌生起来。
江施德更是一愣,半带困惑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半晌之后,他方回过神来,朝护卫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赶紧送温流萤离开,又转头做出请的姿势,邀谢枕石进门。
匆匆而来的人,匆匆而去,府门前又只余下温流萤,护卫再次来劝她回去,说尽了好话。
温流萤却摇摇头,复又站回檐下。
此时她的坚持,已经不单单是想要看看江之杳,而是她着实不懂,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江大人,竟惹得他一朝变脸,却还偏要在谢枕石面前端出和蔼可亲的姿态。
还有谢枕石,这人仿佛有两幅面孔,和风细雨的时候是他,冷言冷语的时候也是他。
天已经成了泼墨般的黑色,